自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出现,近半个月来,类似“美国生化武器”、“实验室泄露病毒”这样的言论甚嚣尘上,网络骂战更是接二连三。
那么,在2020年冬末肆虐武汉的新冠病毒,果真是一场看不见的生化武器战吗?
5年前就研究了“超级病毒”?
1月11日,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张永振教授团队发布首个新型冠状病毒基因序列;
1月23日,武汉病毒研究所研究员石正丽团队鉴定病原体为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同时发现该病毒与蝙蝠的一种冠状病毒序列一致性高达96%;
1月24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成功分离首株新型冠状病毒毒种,其电镜照片、核酸检测引物等权威信息相继被发布。
在疫情爆发初期,中国科学家们的快速行动,为全球科研人员溯源新型冠状病毒提供了坚实基础,加快了疫苗、药物等研发工作的开展。
但是,部分“人造病毒”的阴谋论却在此时悄然发酵。
阴谋论者的首发“弹药”,是2015年石正丽参与的一篇论文。
在这篇发表于《自然医学》的论文中,研究人员使用SARS-CoV反向遗传系统,生成并鉴别出一种类SARS嵌合病毒(SHC014-CoV)。体内实验证明,该病毒能感染人类呼吸道细胞,并引发小鼠疾病。
这研究表明,冠状病毒可能无需经过中间宿主便感染人类细胞,并重现与SARS类似的传播风险。
据此,阴谋论者宣称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可能是5年前这一实验中的“超级病毒”泄漏引起,更有人实名举报石正丽及其实验室,并要求当面对质。
回看这篇论文,研究团队选取了和SARS冠状病毒序列最接近的蝙蝠冠状病毒SHC014毒株来进行病毒改造。
小鼠体重变化情况。黑色曲线为SARS病毒,小鼠第四日死亡;绿色曲线为嵌合病毒/图源:论文配图
在小鼠实验中发现,SARS病毒很快引起小鼠体重下降,并在感染的4天后死亡;而相同条件下,改造后的病毒虽能导致小鼠体重下降,但并不致死。和SARS病毒相比,嵌合病毒对呼吸道的感染更弱,毒力大打折扣。
国内学者认为,该研究实际上是减弱一个自然界原有的病毒毒株来研究其感染能力,并非科学家在实验室内制造全新的病毒。
当然,人们更想知道的是,石正丽在该研究中承担了什么角色?
该论文共有15名作者,石正丽排在第14位,仅提供SHC014棘突蛋白序列和质粒,并未参与实验或论文撰写。而实验的进行地在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实验室,由第一作者VineetD.Menachery负责执行。
2年前新冠病毒已经被发现?
新冠病毒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会感染人类?在真相尚未明确之前,猜测和流言总不会缺席。2018年4月发表在《自然》的一篇研究,又成为网友将矛头指向石正丽及武汉病毒研究所的“依据”。
这是一篇有关新型冠状病毒引起小范围猪急性腹泻的研究论文,由石正丽团队等合作完成,研究证实一种新型的与HKU2相关的蝙蝠冠状病毒(SADS-CoV),是造成广东省猪急性腹泻综合征疫情爆发的病原体。
部分阴谋论者断章取义地认为,此次新型冠状病毒就是这项研究中的冠状病毒。
对此质疑,石正丽在1月25日接受采访时表示,此次武汉发现的新型冠状病毒,与2018年感染猪的新型冠状病毒,在分类学上不是一个种。同时,此研究中的SADS冠状病毒并不会感染人类。
据论文第一作者周鹏介绍,为调查是否存在人畜传播现象,研究团队用抗体检测方法分析了35名近距离接触病猪的养猪场工作人员血清样本,结果0人呈SADS冠状病毒阳性。
新冠病毒是由艾滋病毒合成?
如果说截至此时,对“病毒早就出现”的猜测仅限于非专业人士,那么印度学者1月30日发表在bioRxiv(生物学预印本服务器)上的一篇论文,又引发了新一轮热议。
印度科学家称,此次新冠病毒的S蛋白有4个序列跟艾滋病病毒的氨基酸序列很像,由此推论新型冠状病毒是人造病毒的可能性大于自然进化。在文章的摘要处,作者还强调“在自然界不太可能是偶然的(unlikelytobefortuitous)”,暗示病毒人造的可能性大。
然而,这篇文章的观点被众多学者光速反驳。
哈佛大学教授刘如谦(DavidLiu)表示,仅通过短插入片段就声称新冠病毒起源“不太可能是自然界偶然发生的”,已经很让人怀疑。这世界已经够令人害怕了,不需要用糟糕的分析来助长阴谋论。
国内病毒学家易宵(化名)在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表示,印度学者的文章拿这4个序列与HIV病毒比对,其实除了HIV,很多别的病毒也有,有些甚至不是病毒,“就好像桌子有4条腿,马也有4条腿,我们却不能说桌子跟马有什么关系”。
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石正丽教授也发朋友圈表明态度:
在遭到众多质疑后,2月2日该论文被撤回,论文的一位作者还在BioRxiv留言称:
“这是初始研究。我们无意于为阴谋论提供原材料。……我们决定撤回当前预印版本,并在重新分析后提交修正版。”
别让阴谋跑在真相面前
事实上,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的基因组序列早已向全世界公开,基因组数据显示,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共有29000多个核苷酸碱基。相比起已知冠状病毒家族其他成员,其与蝙蝠来源的冠状病毒关联最大。
中科院一位生物信息学领域研究员在接受财新网采访时称,新冠病毒“肯定是天然的,它不可能是人工的”。
与云南菊头蝠中存在的蝙蝠冠状病毒RaTG13比较,新型冠状病毒的基因组与其一致性高达96%,而即便是4%的基因差异也是极大的,约为1200个点位的基因突变,“只有大自然有这种本事,经过很多年的进化造出这样一个病毒,”该研究员说。
1月31日,曾与石正丽合作研究的PeterDaszak也对《科学》杂志称:“每当一种新的疾病或病毒出现,都会有同样的故事:这是某个机构泄露释放的,又或是基因编辑的病毒。这是一种耻辱(It'sjustashame)。”
2003年非典疫情爆发,彼时流传“SARS是人工武器”的说法;
2014年埃博拉病毒在非洲蔓延,也有“埃博拉是美国病毒专家研制”的声音……
博恩说过,谣传就像河流,其起源极狭窄,而下游越来越宽阔。在当下,万众一心抗击疫情是第一任务,阴谋论的盛行极易否定科学家在专业领域的话语权,这些跑在抗击病毒最前方的人,不应接受一波波别有用心的污蔑与抹黑。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抗疫进行时,需要科学,更需要理性。希望你我都不会成为“谣言传染病”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