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传承 只靠“形似”做不好

　　每年参加全国各级肾病学会年会、培训班太多，每次讲课我都要寻找一个主题，如何结合自己30多年的临证体验，融合中医学经典基础做好幻灯片，一个临证细节或者一个临证体会都值得深思。最近查询自己留存的病案资料，看到2006年5月我治疗的一位内蒙古的年轻IgA肾病Lee氏2级患者的处方，深有感触。十几年前看病开方，药味多达18~20味中药，虽然这位患者服药两个月后，蛋白尿转阴，血肌酐和血尿酸恢复正常，患者近10余年病情稳定；对比现在自己的临证处方，药味基本上减少到了8~12味，临证基础经验方简化到五六味中药。多年后，我才悟出了中医的真谛，才开悟了。

　　记得当年攻读硕士研究生时，我通过四年的努力学习，才考上陕西中医学院《伤寒论》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四年相当于重新上了一次大学本科。为了考研复习，一遍又一遍地死记硬背《中医学基础》《中医学诊断》《方剂学》《中医内科学》等。会背熟记，但对中医学的感悟不深，仅仅是为了考上研究生而努力。

　　当时研究生专业方向是经方治疗慢性肾脏病、内科杂病，啥叫经方弄明白了，那么什么是慢性肾脏病（CKD）呢？记得当年慢性肾脏病的书籍很少，买了一本贵阳医学院主编的《内科讲座-肾病分册》，因为西医底子薄，一本五六百页的书阅读、死记硬背了一年多，才将CKD诊治要领弄明白。其实，我如很多年轻中医师一样，也曾有过这样的错误认知：看西医书非常有意思，层次非常清楚，看中医书仿佛“雾里看花”，古义深奥难懂。当面对李时珍《濒湖脉学》的27种脉象、脉形特点，我真的有一种“神乎神、客在门”的感觉，既看不懂这种“神”，也无法体验临证之“实”。

　　多年来，我遵循着西医诊断清楚、中医治疗效果明确的看病套路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做得还不错。直到有一天，我的研究生说了一句话：老师，患者反映您治病的效果很好，复诊率也高，但我们学不会啊？我问：为什么啊？学生简单地说了一句：您的中医处方与我们学的不一样。我深感震惊！不一样的感觉，会造成不一样的结果！如果一个中医带教老师的经验非常好，而学生却学不会，这说明什么？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让自己的成熟经验转换为我的学生和我科年轻中医师学习中医的动力？最近10余年，我像岳美中老师一样，每年背诵《伤寒杂病论》《脾胃论》《医方集解》一两遍，仔细反复阅读《叶天士医案》《辩证录》《本草备要》等中医经典名著。中医临证之中做到选方方有出处、用药药有出处、药物剂量出自自身临证体验，我下了多年的苦功夫去纠正自己的中医学经典基础思维，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入门了！我能把更多知识传授给我的学生了！

　　“学中医，读经典，做临床”，绝非一句虚言。因为不背诵，学生在跟诊、抄方时就看不懂导师的开方套路。一位中医学导师的责任就是为学生指引方向、答疑释惑，帮助他们参透中医学玄机，跨越书本与临证间的鸿沟。当一位导师临证开出中医处方，能讲清楚关键病因、核心病机、病机转换、病性所属、病程演变、治疗效果观察和评估要素，根据核心病机选出合适的方剂，根据核心病机转换说明处方的中药加减与剂量变化，这个需要深厚的中医学基础和中医学灵活的辨识思维。探索中医传承的关键问题，值得每一位中医师付诸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