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子的故乡,流传着这样一个小故事:
话说孔子的学生子贡有一天早晨正打扫院子,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绿衣的人,问子贡:“您是孔子吗?”
子贡答道:“有什么事需要向我们老师请教?”
“我想请教关于时间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知道,可以回答你。”
“那你说说一年有几季?”
“四季。”子贡笑答。
“不对,一年只有三季!”
“四季!!”
“三季!!”
“四季!!!”子贡理直气壮。
“三季!!!”来人毫不示弱。
两人争论不止,一直到中午也没争论出个结果。于是那人提出打赌,如果确定一年有四个季节,那么他就向子贡磕三个响头;如果一年只有三季,那么子贡就要向他磕三个响头。二人赌约已定,于是找到孔子讲明原委,请他评定。
孔子先是不答,观察一阵后说:“一年的确只有三季。”
子贡虽然内心不解,但还是愿赌服输给来人磕了三个响头。等那人走后,他忙问老师:“这与您所教有别,且一年的确有四季啊!为什么您要说一年只有三季?”
孔子道:“你没看到刚才那人,浑身是绿色吗?其实他就是一只蚂蚱。春天生,秋天死,根本活不过冬天。他既然没有见过冬天,你的道理怎么可能跟他说得通?你又何苦枉费唇舌呢?”
说完,子贡立刻明白了。
其实在生活中,也有许多这样的“三季人”。
他告诉你女孩子最终的归宿都是相夫教子不要信那些田园女权,你非要反驳他文明社会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他给你发《小心米饭中的砒霜!煮饭方法不对可能引发癌症》,你非要跟他科普砷不能等同于砒霜;
他为自己吸毒的偶像申辩“他们有多努力你知道吗”,你非要跟他争论努力不努力跟违法犯罪没有关系;
他告诉你美国在韩国部署萨德所以我们要抵制韩货,你非要反驳他为什么不抵制美国货?
你的争论和反驳最终起作用了吗?
没有。存在偏见、固执、傲慢甚至愚昧,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面对讲不通道理的人,那就不要讲道理;在难以接受科学观念与文明社会的普世价值观的人面前,你不必动怒不必义愤填膺,只要想想“三季人”的故事就好了——他啊,不过就是一只蚂蚱。你跟蚂蚱有什么好说的呢?
无论说什么,都要先看清对象。对象错了,讲得再多也没有用。
国家领导人不会跟键盘侠解释国政方针;
高阶知识分子不会和狂热的明星粉丝争论是非;
有经验的中国观众不会跟抗日神剧要求逻辑和物理常识;
史学研究专家不会和贴吧论坛的野史异闻争辩文献资料来源可靠性;
人类学家和民族学家不会跟“不转不是中国人”较真;
大律师路遇地痞流氓黑社会找茬也知道现场普法没有用。
庄子说:“夏虫不可以语冰。”孔子说:“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道不同不相为谋”,讲的都是这个道理。
当双方的眼界、经验、学识、智力都相差巨大的时候,当你知道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其他人的观点有可能是对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空耗力气去与他争辩?
这倒并不是说,要封闭自己的交流圈。传统文化爱好者可以与极限运动爱好者交流,只要他们互相能理解;陶瓷手工艺者也可以和证券分析师成为朋友,只要他们以同等的智识和兴趣达成频率共振。
我们要容忍有“三季人”的存在。山高海深,雨疾风骤,世界因为多样性而美丽,人类也不可能每一个都是完美的智慧生物。
更何况,我们有时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也不过就是一只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