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岁孕妇重症流感命悬一线：所谓刚烈，不过是母爱的本能

前两天，看到了朋友圈一篇刷屏文章：《“保大人还是小孩？”53岁孕妇重症流感命悬一线……》，文章不长，我却看得一颗心跌宕起伏，数度落泪。

作者是一位ICU的医生，文章讲述了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一位53岁的高龄产妇美琳因重症流感，被送进ICU进行抢救的惊心动魄的全过程。

微博上很多网友在这篇文章底下评论，说高龄产妇本就不该怀孕，她硬是要怀孕，就是自己找死：

说她53岁还去做试管，还要生孩子，就是对自己对孩子不负责：

还有人在争执，“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这种假命题竟然还可以拿出来探讨，就是社会的倒退：

53岁，高龄产妇，试管婴儿，重症流感……这些关键词对一个准妈妈来说，是多么惊悚，也猛烈撞击着大众的好奇心，但这些，都不是我今天想说的。

没有经历过的人生，我们没资格去评判。我只知道，这其中必定饱含人生最痛的磨难。

俞灏明有句歌词是“被故事选中，没资格懵懂”，美琳被选中了在53岁这个年龄有了一个孩子，被选中了在怀孕期间患了重症流感，这不是她的偏执，不是她要找死，只是命运当前，生而为人的飘零和无力。

美琳是不幸的，命运一度将她推向死亡，但她也是幸运的，全体医生的拼死抢救，丈夫和亲人的不离不弃，她自己强烈的“保子”意愿，上天的眷顾垂怜……都让她历尽险阻，劫后重生。

这份暖透人心的正能量，让我不得不提笔书写，将这个故事、这份感恩分享给大家。

医生：拼尽全力挽救两条人命

「这治疗的纠结程度，脑子会乱码」

根据文章作者——这位ICU医生的记录，美琳被送进ICU的时候，已经命悬一线：

-病毒性肺炎并发细菌感染，已经达到“白肺”的程度，呼吸机需要用很高的条件来维持她最基本的氧合。

-胎儿只有27周，早于7个月出生的孩子无法存活（超声估测胎儿体重1241g）。

-不管用何种方式生产，美琳的氧合状态现在都顶不住分娩或者手术这个过程。

-分娩后大量的体液会吸收到血管，肺泡水肿会进一步加重，产妇的氧合会更差。

-美琳在多日的治疗中，已经出现下肢深静脉血栓。

-一个随时要准备生产的孕妇，很难很难决策ECMO（体外循环膜氧合）的使用，一旦全身抗凝，治疗会更加复杂。

-高龄待产的美琳还有肝内胆汁淤积症。

重症流感引发的肺炎，让美琳的肺部几乎全白了

写文章的ICU医生形容，“这治疗的纠结程度，医生的脑子会乱码”，即使久历沙场再有经验的医生，都会心乱如麻，难以决策。

每天，医生团队都要进行医疗讨论，在没有选择之中作出艰难抉择：

如果马上上ECMO，美琳可能会有全身抗凝的风险；

如果马上剖宫产，胎儿还有2周才到28周，不但胎儿不能存活，美琳经受了手术的打击，也有可能氧合不足；

如果氧合不足，美琳在手术后不能全身抗凝，不能ECMO，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再等待2周，等到胎儿到28周再进行剖腹产，至少给早产儿一个生存机会；

但，“白肺”的孕妇，带着她的宝宝，在呼吸机接近顶峰的维持状态下，熬过2周，可能性大吗？

所有的“如果”，可能都是苦果，情况复杂到无法想象，似乎面前有千万条路，却没有一条能走通，而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堵上的就是两条性命。

重症监护室、产科、麻醉科、血管外科所有医生全天候ONCALL，时刻留意美琳的状况，时刻关注胎儿的胎心变化，每一个人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机、抗感染、抗休克、抗凝、防缺氧、营养支持……

每一天，医生们都在缓慢而高难度的维持着“平衡”，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把医生和病人推入一场生死劫。

当技术走到了极致，当人力心力达到了医生可以付出的极致，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一点运气。

气管插管后第8天，肺部感染刚刚出现一点控制和好转的趋势，却不料情况突变，胎儿胎心加快，无论医生和病人是否准备好了，无论病人都身体状况如何，无论结局会怎样，美琳都必须马上进行剖宫产，一刻也不能耽误！

很多时候，我们还在讨论说“保大还是保小”，而美琳的情况，已经轮不到病人和家属做出选择了，病情就是选择，死到临头，就是非此不可的时刻，根本不需要选择。

所有医生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由ICU医生全程陪同的剖宫产，16：40娩出宝宝，Apgar评分7-8-8分/1-5-10分钟。羸弱的新生宝宝立刻送往省儿保医院监护。美琳送回ICU病房继续治疗。

美琳挺住了剖宫产！这是最艰难的一关！

但是，病程远未结束，美琳的肺部CT，触目惊心肺部渗出还没有停止，还不能脱离呼吸机，产褥期管理困难重重、手术切口判断难度巨大……每一步都险象环生，考验着医生和家属的心理承受。

美琳的肺部CT，触目惊心肺部渗出还没有停止

气管插管后第15天，经历了千辛万苦的一个月，终于肺部炎症吸收，脱离呼吸机，产褥期稳定，全身状态良好，可以转出ICU了。

主治医生方主任只说了一句：“我们的运气真好。”

再精湛的技术，也敌不过天意，一个生命的奇迹，所有医生都不敢居功，唯有怀着敬畏之心，继续前行。

前几天，我们在推文《有一种活下来，需要家人投票》中，提到纪录片《生门》里面的医生，苦劝犹豫不定的家人不要放弃孩子，急得都快要哭了：

“我不能打包票孩子一定没问题，但不能见死不救把这个宝宝放弃了啊。”

“你总要给孩子一个机会啊，你把（早产的）孩子抱出来很快就没了。你要给我们机会给你的孩子机会。他毕竟是个人，一个人回想一生的时候，你没尽力你是多么难受啊。”

我们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这10分钟近乎生剖的产子历险记，是近期不多见的正能量》，一位广州的二胎妈妈做分娩前的例行产检，被医生发现胎心正弦波，羊水混浊，十分危急。医生当机立断，在没有家属签字、只有产妇自己作主的情况下，动员全院的力量，开启绿色通道，上手术室到取出胎儿，前后不到10分钟。而产妇因为刚进食，只能局麻，全程近乎生剖……

当时医生们的话言犹在耳，掷地有声：

“必须要马上开启医院的绿色通道，立刻进行手术！”

“不担心，小朋友有任何事情，我来承担责任！”

医生的果断和担当，让人动容。

我还记得文章下方，无数的妈妈留言回忆自己生产时医生和助产士的倾力相助，在最无助、最脆弱的当下，是她们的话，让我们挺到了最后。

“当病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真的最想让你活下来的就是医生！那些所谓的医患关系，大部分都是无知的病人引发的。”

“羊水三度污染，脐绕颈一周。差点儿顺转刨……医生告诉我宝宝很努力，你要不要也努力一下！！！听完这句话重新积攒力量。宝宝健康七斤六两，也没有进新生儿科！当时拉着医生的手就一句话：明白了你们为什么称为白衣天使！”

“破水早产，胎盘不下，医生手剥胎盘，剥了一个来小时，医生到小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纯剥，如果没有医生，不敢想象。”

“我看完后眼泪也止不住留下！这就是医生的伟大，就算有那么多医闹，还是有那么多有责任心的医生挽救着许多人的生命。我记得我弟弟生病到去世的那段时间，有一次突然窒息，医生就如同这样的生死速递，护士推着病床向重症监护室飞奔，有医生联系电梯开启绿色通道，医生在这个过程中一刻不停的做人工呼吸，当他又一次将我弟弟从死亡线拉回时，全身已是湿透，但他却云淡风轻的说，还好，小伙子年轻，命大。那一刻，我懂了了所谓的医者仁心。虽然弟弟病太过凶险没能活下来，但我一直感谢那些不放弃救他的好医生。我谢谢他们！”

每一次，在我们回忆生之艰难的时候，别忘了，向所有的好医生鞠躬。

孕妇：永远意图摸向腹部的手

「请保住这个孩子」

美琳的故事最触动我的，是那只“永远意图摸向腹部的手”。

在即将被推入ICU，气管插管前的最后一刻：

美琳抓住医生的手，急遽起伏的胸廓，呼吸困难得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但是坚定的意愿再明确不过地在要求：保住这个孩子。

美琳很特别，只要镇静剂收束不住她的意识，她的眼睛，她的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腹部。尽管手腕上有约束带，防止她突然躁动，她的手还是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够向自己的腹部。

任何时候，当她残余的一点点意识，脱离了镇静剂的控制，她就想用手，用眼睛来确认，孩子还活在她的腹中。

每一个在场的医生，即便再看淡生死，也对这一幕母子情深，感到恻然。

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试管婴儿，而美琳已经53岁了。危急时刻，美琳的丈夫和家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大人，美琳却一次次用眼神恳求医生“保住这个孩子”。

选择之难，在于一旦选择，必有放弃。即便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她也义无反顾。

在治疗过程中数不清有多少次，美琳是靠着“保孩子”的顽强意识在支撑着。

在经历九死一生的剖宫产之后，美琳忽然从镇静状态中醒来，开始躁动，身体凹起来。护士正要加快镇静剂的剂量，医生意识到什么，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他好，他已经安全生出来了，现在在儿保医院。”

每当医生这样说，美琳就会立刻停下来，瞬间全身放松，进入完全镇静状态，“就像一个完成了重任的人，筋疲力尽地放心睡去”。

“他好，他一切都好，在等你见他。”是最能让美琳安心的话。

每逢她出现谵妄错乱的意识状态，对她说这句话，都可以让她平静下来，有时候会若有所思地摸摸肚子上的手术疤痕。

母爱真的很神奇，有了一个小生命的牵挂，妈妈就算喝了孟婆汤，也能回头。

劫后重生的美琳，看到了还在保温箱里孩子的照片。孩子那么小，脸蛋只有梨子那么大，红通通的，几乎透明。他在许多人的爱中来到这个世上，也一定会在爱中健康成长。

母亲因孩子而重生

也因孩子而完整

美琳的故事，不禁让我想起前几天看《奇葩大会》，纪录片《人间世》的导演秦博一句“饮冰十年难凉热血”，又把我带回到那些难以忘记的场面。

秦博再一次提到了张丽君，一个怀有5个月身孕的26岁年轻妈妈，结婚不到一年，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医院判了死刑。

张丽君的故事，我们曾经在2016年写过一片文章：《人间世|就算生命即将终结，我也想拼尽全力陪你走一段路》，当时写到泪眼婆娑，不能自己。

张丽君因怀有身孕，没法进行外科手术处理，医生建议她引产。她表示，如果让我去引产，我就跳下去，我不要引产。

“我觉得我应该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看一看，好歹我活了26年了，他还从来没有到这个世上来看一看。”

她被确诊为印戒细胞癌，是全世界都罕见的病例，恶性程度非常的高，手术已经没有意义了，医生说，我们只能姑息治疗，尽可能的让她的生命能够延长一段时间，跟她的宝宝在一起。

她熬到了宝宝第30周才做了剖宫手术。“（刚生下来）他亲我脸的时候，我真的很激动，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感觉很清晰很清晰，这种力量是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担心没机会陪宝宝长大，提前为他录了18年的生日祝福。

录着录着，她掉光了头发，肿瘤从额头长出来，身上一碰就痛，一只眼睛渐渐失明……

但她，仍在镜头前微笑。

秦博在《奇葩大会》中回忆，张丽君觉得自己特牛B的开玩笑说：

“我儿子小笼包1岁我28，小笼包10岁我28，小笼包18岁我28，我青春永驻的。”

当时被医生宣判死刑的张丽君，与丈夫去了一趟美国，回来后，头发奇迹般地长出来了，情况也逐渐好转。再后来，她去世之时，小笼包已经会叫妈妈了。

因为孩子，母亲最后的人生岁月充满光彩，就像张丽君曾经唱过的歌一样：活在你心内，分开也像共同渡过。

人会因为害怕失败，而选择不去做一件事吗？

也许你说，这个问题没啥好回答的，也太常见了吧。

《杀死一只知更鸟》的作者哈珀·李说，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美琳在进入ICU之前，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即使不计代价地抢救，即使立刻使用ECMO、即使没有腹中这个孩子，她可以活下来的机会也不超过50%。

在这种处境下，她选择放弃自己，拼了命也要保护孩子。

张丽君明知恶性肿瘤手术一日都拖不得，还是不顾医生和家人的意见，苦熬到孩子几乎足月。

比起自己的命，她更怕孩子早产所遭遇的风险。

所谓刚烈，不过是母爱的本能。

这就是哈珀·李说的“勇敢”吧，大概也只有母亲，才能如此坚决。为了孩子，明知无路可走，依然要用爱筑路。

真心地祝愿天下的母子都能相伴始终，一世圆满。